卫英一边帮陈楼套红袍,一边帮他戴僕头,整理好之后仔细地端详:“陈兄弟倒还是有几分人模狗样。”

    陈楼疑惑不解,偏偏舌头发软,说不出来话来。

    顾三公子说的安全的地方,便是将他弄成新郎的样子?幸好今儿他是奉命抢亲,而不是刺杀,否则等下死的不就是他?

    陈楼后背忽地冒出一阵冷汗。

    这卫将军与顾三公子为一个女子翻脸,他倒成了刀下鱼肉,真的……好憋屈啊。

    没等他想完,卫英捏着他的嘴,将一粒药丸投了进去。

    他笑道:“陈兄,对不住了,我喂你吃了一粒毒药。”他说得好似喂了一只包子那般。

    陈楼苦着脸,他是不是被人刨了祖坟,才要受这种罪。

    “陈兄若是想要解药,倒也简单,待会车一停,你便下车走进门中。”

    陈楼不是傻子,卫英这么一说,便省得待会定是有什么意外。难不成,还有人要抢亲?

    吃了那粒卫英自称的毒药后,他倒是浑身不发软了,还觉得一股暖流从丹田缓缓升起,随即蹿遍全身。

    顾闻白眼神闲闲地看着陈楼,陈楼低下头,不敢与顾闻白直视。

    “卫苍临走前与你说了什么?”他柔声问陈楼,仿佛在闲话家常。

    陈楼羞愧,却不敢答出实话。他想了想,婉转道:“卫将军让我好好照料三公子。”还有苏娘子。

    顾闻白脸上浮起笑容:“卫苍对我,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大家都在睁眼说瞎话。

    卫英真的很想改姓。他不再想姓卫。

    陈楼讪讪地笑着。

    顾闻白不再说话,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半柱香后,灵石镇就巴掌大的地方,便是天上下刀子,也走到了。

    没有唢呐,没有盛大的迎亲队伍,没有似云来的客人,穿着摄盛喜服的新郎打着伞,从马车上狼狈地走下来。雨太大,伞遮挡不住雨水,不过才须臾的功夫,新郎身上的喜服就湿透了,露出精干的身材。

    天暗得像傍晚,雨水如注,人的视线便受到约束。

    黄禄山躲在巷口,咬着牙,他的蓑衣下藏着一把锋利的大刀,预备冲上去,将顾闻白斩杀了。他的孙子小奇,因为不敢叫大夫医治,便那样活活的死了!那日他将小奇放在女子学堂的房舍中时,小奇还剩最后一口气,一双眼不甘地看着他,声音虚弱:“祖父,你买糖给小奇吃,小奇便好了。”

    他含着泪应下:“祖父这就给你买糖去。”

    小奇便想要笑,可是笑不出来了。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他本以为将小奇放进女子学堂,便能将那苏寡妇吓坏,让她再也办不成女子学堂。可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小奇,白白牺牲了……

    小奇走了,而这一双不要脸的狗男女,竟然还敢举行婚礼!

    见他迟迟不动作,伏在他后头的人不耐烦了:“你快去啊!他若是进去了,便不好下手了!”

    他是那般的胆小鬼吗?黄禄山恨恨地咬着牙,奔了出去。那晚像是见鬼了一般,无数石头从天而降,将他们砸得抱头鼠窜。他的脑袋被砸了一个洞,流了很多血,养了足足一个多月才好。现在起得猛还头晕目眩呢!

    他心中一团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促使着他快步朝顾闻白走去。

    顾闻白已经走到门口了,堪园的门扇大开着,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在浓密的雨中摇晃,晕出一团喜庆来。

    黄禄山飞身扑向顾闻白,手中的大刀恶狠狠地砍向那团喜袍!

    有人惊呼了一声!顿时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顾闻白矮身一倾,避过刀锋,长腿一扫,将黄禄山一脚踢飞。

    正是时候!方才伏在黄禄山背后的数人,脚步无声地奔过来。

    他们举着大刀,与顾闻白纠缠起来。

    雨水洇湿了他们的眼睛,大刀无情,割断雨帘,刀刀砍向那穿着喜服的人。

    卫英站在马车上,惊慌失措地叫唤着:“公子,公子!”

    一把大刀砍在车辕上,回应着他。

    卫英吓得立马躲进马车中。

    车厢中,被喜服衬托得俊秀不凡的新郎正好整以暇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这时忽而有人喊道:“方才那人也不要饶了他!”话音才落,密密的雨线中便出现一张大网,数人拽着大网,将正在打斗的数人全网到了一起。

    穿着喜服的顾闻白也被网了个严严实实。

    大网牢牢的将人裹成一堆,挤着中间的新郎,动弹不得。有人啐了一声:“竟是中计了!”

    收网的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其中一人笑道:“好玩,好玩!”却是小战。

    车厢门适时地打开,卫英举着伞,遮着一个同样穿着喜服的人走出来。尽管大雨滂沱,却仍不能减少他半分翩翩风度。他一双俊目扫视着被大网网得严严实实的那堆人,笑道:“我便不请各位到家中饮酒了。各位请自便。”

    方才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又开了,两排穿着短褐的壮汉鱼贯走出来:“新郎到咯!”

    穿着喜服,在众人中鹤立鸡群的陈楼一脸绝望。这顾三公子,明明有着那么多人手,竟然还让他作饵!若是卫将军知晓此事,会不会军法处置他?他好难啊!

    大雨下得好大,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数人浇成了十足十的落汤鸡。

    顾闻白说的自便,便是让他们挤在一起淋雨。

    顾闻白终于见到了他的新娘。

    苏云落穿着深青色翟衣,脚踩青鞋,领口袖口下摆露出红色云纹镶边,头戴花冠,正对着他浅笑。她今日着了大妆,脸颊上贴了花钿,眉眼如繁花盛开,美目流转间似盛了万千星辰,曜曜生辉。

    她今日犹如洛神下凡,美丽又端庄。

    顾闻白痴痴地看着苏云落,直到坐在主位的李遥咳了一声方才如梦初醒。

    闵怀征是主婚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对新人,满意极了。

    拜过天地后,夫妻对拜时,顾闻白只顾看着苏云落,竟是忘了距离,差点就撞上苏云落的花冠。

    朱蓁蓁用袖子轻轻掩着嘴儿笑起来。

    大伙儿都在笑。其中一个男子笑得嘴都裂到耳边了。

    朱蓁蓁眼尖,发现那男子便是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