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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春风不度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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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木,你去将当地的郡守请来!”元善见脸色惨白了一阵后,转身对身边的子木说道。

    “是!王爷!”子木接下命令便出去了。

    子木刚走,就换成难民营中的男女老少脸色惨白了。他们都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求元善见放过他们,他们再也不敢了!

    狗娃见状,更是惊得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年纪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闯了这么大祸,让村里的人都哭了!

    “狗娃不怕!哥哥和姐姐都不会伤害你的!”初玉走了上去,微笑着揉了揉狗娃的脑袋道。

    回过神的狗娃,望向初玉那惊为天人的面容,以及那一双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的琉璃墨瞳一愣,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尽管东碧王府今夜因为东碧王的远行归来而热闹得很,但在东碧王妃的眼中,总是觉得今晚上的气氛有点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呢?她又没法说出来!也只好端庄的坐在东碧王的身旁,陪着他向幕僚亲朋们敬酒,说到这次外出的种种好玩的际遇时,大家伙都在开怀大笑。当然,也有让人扼腕深思的事情。但唯独在旅途中遇到初玉的事,元善见只字未提。

    酒过三巡后,大家吃饱喝足的,也就慢慢地散场了。元善见还有事与几位幕僚相商,东碧王妃便礼貌地退了下去,先回房间休息了。

    “呜呜呜呜……”就在东碧王妃远离人群之后,只觉得今晚的风特别的阴凉,吹得她都打起寒颤了。且这风中,还隐隐地透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哭泣声。

    东碧王妃不禁的摇了摇头,觉得一定是自己喝醉了!只好加快脚步,想着尽快赶回自己的房中。

    “呜呜呜……”东碧王妃的四周响起了对于她而言接近于恐怖的声音,感觉整一座东碧王府都沉浸在一片哀哭声当中!

    随着声音的慢慢清晰,东碧王妃发现,无数的,宛如小蛇般的葛藤在从四周向她的身后聚拢。一朵朵的,如滴血般妖红的九重葛在她的脚底绽放,这场景,仿若置身血海当中。更恐怖的是,东碧王妃发现,整个东碧王府都被这妖冶的九重葛包围了!

    “是谁?!”当她看到在她前方坐在秋千架上,抱着身子蜷缩着的娇小红影时,内心一愣,不自主地问了出口。同时,一步一心颤地朝她走去。靠近时才发现,那红影的身形,与曾经的那个人是如此的相似!东碧王妃只好壮着胆子,不确定地将手轻轻地触碰到红影抖动的肩膀上。

    红影亦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哭泣,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世界寂静得可怕!只见那红影缓缓地抬起头来。尽管今夜月色灰暗,但她还是看清了红影的那一张堪比天人鬼魅的脸。苍白如玉的肌肤,精致得无与伦比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清澈得可以倒影一切的琉璃墨瞳!不是她的同胞姐姐云天颜,还会是谁?东碧王妃捂住惊讶的嘴,久久不敢相信!那个可是她想了大半辈子,念了大半辈子,恨了大半辈子,扮演了大半辈子的亲人啊!

    “阿夕……我想回家……阿夕……让我回家……”坐在她面前的女孩,容颜一如十年前失踪时的模样,一样的琉璃墨瞳,一样的楚楚动人,倾国倾城。也只有她,容颜渐老渐憔悴……

    “姐姐……”东碧王妃伸手想要留住在她面前渐渐消散的虚影,可一切都是徒劳的。

    “姐姐!你到底在哪里!”东碧王妃几乎是惊醒的。醒来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虚梦一场!梦里梦外的她,都泪流了满面。而守在她身旁的元善见,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阿颜,你终于醒了!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毫无征兆就晕倒了呢?”元善见见她醒来,为她拂去额上的汗珠,担心地问道。

    “王妃您可算是醒来了!您不知道方才您在宴会上突然晕倒,可让王爷担心呢!”东碧王妃的贴身侍婢之一玉珠松了一口气道。连忙将方才御医开出的定神药拿了过来,交到元善见手中。

    元善见接过玉珠手中的药碗,放到嘴边吹了吹,轻轻地舀了一匙送到东碧王妃的嘴边。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东碧王妃竟然止住了他的动作,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她回来了!”

    “谁?”元善见怔了怔,皱起了眉头道。

    “我姐姐云天颜!真正的东碧王妃!”东碧王妃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重锤,狠狠地敲击着元善见的心脏。

    “王妃!您这是说什么话呢!什么姐姐?什么真正的东碧王妃?您就是我们的东碧王妃呀!”玉珠忙过来打圆场道。

    “阿颜!这些天你一定是累坏了!乖!把药喝了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回过神来的元善见,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道。

    “你不相信我?”东碧王妃却是不依不饶地说道:“姐姐她真的回来了!她说她想回家!她想回家,我们接她回家好不好?”

    元善见愣了愣,微笑道:“好!只要阿颜乖乖地把这药给喝了,明天我们就把她接回家!”

    “真的吗?”东碧王妃不信地看着元善见道。

    “认识你这么久,我何时欺骗过你?”元善见一勺一勺地将药喂进东碧王妃的口中,微笑道。

    “狗娃!”初玉一惊,连忙抱住往下倒的狗娃。元善见也跟着大步跨到了她们的面前,将手掌放到狗娃的额头上道:“是得了温热病!快找个大夫过来!”

    还在门口站着发愣的众人领命后连忙跑了出去。

    元善见也懒得理会众人,将狗娃一把抱了起来,走出这间充满尸臭其闷无比的房子,进入了一间看起来比较像样的房子里,道:“谁能帮本王打一盆冷水来,给狗娃降一下温!”

    “我去!”初玉想都没想便跑了出去,来到了一个井边,用绳索熟练地将木桶捆实扔了下去,打了半桶水上来后,便抬进了房子里。

    元善见见打水的是初玉,愣了愣,也没多说什么,便将随身的手帕浸到水里湿了湿拧干,放到狗娃的额头上。如此反复三四次,等到那个去找大夫的人将大夫找来的时候,狗娃身上的热退了不少了。

    “以前玉儿生病了,师父也会这样子守在玉儿身边的……”初玉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狗娃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嗯?!”元善见因为太过于专注给狗娃退热了,而没有听清初玉所说的话。

    “没什么啦!我只是说狗娃能得到哥哥这么细心的照顾,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初玉打哈哈道。

    在元善见的监督下,大夫很快就诊出了狗娃的病,并且开了药。期间,子木也已带着梨山郡守回来了。他们自是不敢多言,皆是静静的等待着元善见发话。

    见狗娃的病也忙得七七八八了,元善见便示意众人出去,留下初玉一人在房子里照顾狗娃。

    “下官离决参见东碧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梨山郡守离决一出房间,便一脸苍白地跪了下来。难民们不懂元善见的真实意图,也跟着颤抖着跪下。

    “离决,离大人是吧?”元善见望着跪在最前面,衣着光鲜,肥头大耳的离决问道。

    “下官在!”离决颤抖着应道。

    “这里可算是你的管辖范围?”元善见倒不匆忙,语气淡淡地问道,这更让人猜不出他的所想,只能硬着头皮如实应了声:“是!”

    “那你觉得你将这个地方管理得怎样?”元善见继续问道。

    离决纵横官场数十载,到了现在,怎么可能不懂得东碧王这是在向他下圈套,而且,这个套,无论你怎样挣扎,都是无法逃脱的。只能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下官无能,没有将梨山县管理好!但是,像瑶州这样的边境大郡里,连年的大战,那些不断涌入的难民,无论是那个地方的官员,都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的呀!”离决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是委屈,豆芽眼里挤出了两滴清泪。

    元善见想了想,觉得这也是有道理的,边境大郡,管起来实属不易。而且在离决这十几年的治理下,瑶州郡虽然乱了些,但也没有像周围的一些郡那样发生什么大规模的群众起义,倒也实属难得!道:“你们且起来吧!本王也没有怪责于你们的意思,只是出现了煮人吃食的事情,委实残忍!但也念在你们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本王叫郡守前来,就是要解决这件事情的。离大人,说说你的想法吧!”

    “这……”听了元善见的话,离决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这群刁民简直胆大包天了,居然在他管辖的范围里干起了这烹人煮食的勾当!重点是还给东碧王给发现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好在东碧王是个好说话的人,不会像一些所谓的清官大员动不动就杀了,或是革职查办!东碧王是属于无论在贪官还是在清官里头都很受欢迎的那种人。思及此,离决便一脸严肃道:“下官听从王爷的吩咐!”

    元善见看着他,皱了皱眉头,道:“这样也好!子木,你说说,你觉得离大人的家境如何?”

    “妻妾成群,富丽堂皇!”子木淡然道。

    “很好!估计对于如此家境的离大人来说,拿出十万两黄金来兴建难民营,并不是什么难事,对吧?”元善见淡淡的微笑道。笑容很温柔很深刻,深刻的让离决只能点头答应!十万两黄金可是相当于郡守府五年的总开销呀!这会儿得让离决有的啃了!但是,如若他现在不答应东碧王,东碧王是不会轻易饶过他的!上位者折磨下位者,总是有着千万种法子。今天就当是他离决倒了大霉吧!花十万两黄金买回一条命!

    解决完难民营的事,元善见便遣散了那些送货物跟过来的店家伙计,让子木守在房子门口,独自进了房子。

    元善见一进房子,便见到了初玉在无微不至地给狗娃换手帕,可内心却开心不起来。

    “你还是走吧!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元善见走到她的身旁道。

    初玉抬头,抿着嘴看着他,并不说话。一双硕大的琉璃墨瞳,是说不尽的流光溢彩,灿烂无比!

    元善见撇过头来,不敢看着她的双眼。

    因为,那样的一双眼睛,实在是太熟悉了。曾经的他,不止一次为这样的一双眼睛沦陷。可是,自从大婚的那一日起,他就感觉到似乎失却了些什么。是因为他府中王妃的双眼吗?那双死气沉沉,不再流光溢彩的双眸。只是,那时候的他在想,是因为她父母皆战死沙场的缘故吗?或许吧!他那时相信,他会唤起那一双眼睛的光彩的!一定会的!

    “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承认我为止!”初玉看着他,倔强地说道。

    “你真的好烦人!以你的条件,值得更好的,何必一定要缠着本王呢?本王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王妃,是不会承认任何一个女子的!你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元善见显然有些激动地在狗娃的床旁坐下,拿过初玉手中的帕子,却不敢看她的双眼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初玉咬着唇,差点没有笑出来,就这样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良久。似乎想要看出什么变化似的,只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呵!”初玉终究是笑了出来,一把抹掉眼中的泪水,挥袖而去。

    她终究还是走了吗?元善见觉得,该是松一口气的,可是,为什么心头那么难受呢?他真不愿意背叛他府中的王妃啊!那个才是他的良人,他的一生一世!

    守在门口的子木,只觉得一抹红光在眼前掠过,很快便没入了黑暗当中一怔。

    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