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而言,能得此重任、为宫中办些实在事,远比日日在殿中养花逗鸟、消磨时光要开怀得多。正因如此,那日得了陛下允准后,她才一刻也没耽搁,当即就往承安殿来,想先探探这位长公主的口风,也好早做打算。
宣莨见恭华松了口,便放缓了语气:“既长公主无异议,那本宫便先回去整理世家名册,待筛选出适龄的才俊,再送来与您过目。”
话落,又添了句试探,“不知长公主心中可有偏好?是偏爱通文墨的翰林学士,还是尚武勋贵之家的子弟?不妨说说,本宫也能更合您的心意去寻。”
恭华此刻满心都是被推着走的慌乱,哪里有半分心思细想驸马模样?
只抬手随意挥了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不必问我,贵妃娘娘看着安排便是,我没什么要挑的。”
宣莨听了,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只点头应了声“好”,又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可刚踏出承安殿的朱红门槛,她眉宇间的从容便淡了几分——她素来知晓恭华性子阴沉、主意正,怎会在终身大事上这般“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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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半分要求都不提,反倒将全权交予旁人,这反常的模样,倒让她心里莫名悬了起来,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宣莨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殿外,恭华脸上强撑的笑意便瞬间崩裂。
她猛地将案上的诗卷扫落在地,玉瓶倾倒,琼浆泼洒,青瓷碎裂的脆响刺破殿内的死寂。
指尖死死攥着衣襟,指腹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眼底翻涌着滔天怒火,混杂着难以掩饰的慌乱,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的灼热。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铺着软垫的榻边,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又闷又疼。
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骤然将她困在其中。
是她那见不得光的心思被人察觉了?还是这些日子她处心积虑离间陆曜与陈稚鱼,反倒引火烧身?
一股浓烈的阴谋味,顺着呼吸钻入肺腑。
她死死咬着唇,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张张面孔。
宣莨?此事对她有何益处?
皇后?怀着龙裔自顾不暇,怎会分心算计她?
还是皇兄?他素来疼惜自己,又何必如此逼迫?
他们都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用这件事情来将自己。
一个个名字被推翻,又一个个浮上来,却始终寻不到半分合理的缘由。
直到“陆曜”二字掠过心头,恭华浑身一僵,眼底的慌乱骤然凝固,化为一抹冰冷的疑窦。
会不会是他?
当这个名字在心头炸开的瞬间,恭华只觉先前缠绕心头的疑云骤然散去——那些说不通的反常、寻不到缘由的算计,仿佛都有了落点。
只能是他。
只会是他!
唯有他,才有这般充足的理由插手自己的婚事。他那般心思缜密,自己这些日子明里暗里的挑衅、针对陈稚鱼的算计,他怎会半点察觉不到?
这分明是他的报复,是他的手段!
想用一桩婚事将自己困死,断了她靠近陈稚鱼的念想。
更要紧的是,满朝文武里,也只有他陆曜,能在皇兄面前说上话,能让皇兄将她的终身大事这般放在心上。
念头既定,恭华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连齿间都泛起森森冷意。她抬手扶住冰冷的窗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翻涌着惊怒与不甘。
好一个陆曜!好深的心思,好狠的算计!
他这一步棋,走得又准又狠,不仅断了她的念想,更将她置于两难之地,当真是把“恶心”二字做到了极致。
而她,竟还被蒙在鼓里,直到此刻才看清他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