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聊着,就看到郑阁老和孙御史走进苫棚,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这就是夏言夏公瑾。”孙汉回礼之后,为郑直介绍刚刚的夏言“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这虽然是夸赞,却并没有夸张。因为夏言从小跟着父亲夏鼎在各处为官,因此对于很多官场规矩,都熟稔于心。这对于如今的孙汉自然大有裨益,故而不吝溢美之词。
“晚生见过郑老先生。”夏言赶紧行礼。
“公瑾肝胆相照,重情重义。”郑直夸赞一句“孙御史这次捡到宝了。”
“阁老谬赞。”夏言恭敬道“萤烛末光,晚生不过效《朱子家训》'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之义。”
“世道浇漓,早非‘君子矜而不争’之时,能持本心已属万难。”郑直似乎有感而发“心尽则无愧,何须效阮籍穷途之哭。”
这个夏言就是江侃曾经讲过的‘好兄弟’。郑直上个月也去刑部司狱司探视过江侃,可是对方却并没有讲过这事。甚至他如今就负责签批天下刑名,都不曾听人讲过,除了江家人,再有人为江侃奔波。啥意思?那个王八又要玩啥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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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立刻低头称是,他终究露了怯,声音沙哑,甚至手都有些出汗。没法子,夏言也算见识过世面,甚至面对一省布政使,自问也不会失态。却没想到传闻中的大明纸糊的小阁老,竟然如此强势,以至于他只看了对方一眼就再不敢抬头。
郑直没有耍威风的意思,又与众人客套几句后,招呼大伙一起落座。因为风俗,郑直亲自为孙汉和夏言,甚至一直坐在角落的孙汉堂兄斟了一杯酒“这酒尝尝,是俺们卫里黄千户酿的果酒。”
孙汉也不推辞,端起来,与众人一饮而尽。
刚刚在外书房,他把卜周遇害一事的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郑直听的很仔细,还问了很多他都不曾留意的细节。当然,末了对方还是没有放过他,提醒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
几人正聊着,突然隐约听到了外边有人叫喊。郑直没有理会,朱千户起身向外走去。不曾想有人已经抢先闯了进来“鬼,闹鬼了……”是郑修。
今个儿是年三十,因为明日就要过年,能够留下的几乎都是郑家男丁,还有亲友,比如汤俌和汤绍宗父子。还有如同秦兰般,在家吃了年夜饭,到这来守灵连着吃酒的。
郑虎臣白日没闲着,今夜不守夜,郑直自然是当然的主事之人“休得胡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对屋内众人道“诸位不必惊慌,俺去瞅瞅。”
“俺也去。”孙汉立刻道。
“大过年的……嫂子和俺儿子还在家等你呢。”郑直一把拦住对方“夜深了,鸿魁快些回去,俺不送了。六郎替俺送送孙御史,表兄帮着俺招待诸位。”
讲完他抬腿走了,朱千户向孙汉拱拱手跟了出去。郑伟扶着郑修,也快步跟了出去。
孙汉无可奈何,也顾不上反驳占他口头便宜的郑直,扭头对神色古怪的夏言道“如此,公瑾随俺回去吧。”
夏言应承一声,心中不免遗憾。虽然只是和郑阁老同席片刻,他却感到受益良多。这不是溜须拍马,郑阁老也无需他夏公瑾溜须拍马,而是发自肺腑。
夏言自问,倘若他年纪轻轻就能高中两榜,执天下牛耳,是绝不会屈尊降贵的为人斟酒的。或许和一二知己私会时会如此失态,可孙驴儿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其中。偏偏刚刚郑阁老这么做了,哪怕孙驴儿说漏了嘴自曝其短,对方也没有任何不满,依旧坦坦荡荡、谈笑风生。而被郑阁老礼遇的孙驴儿,直到如今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按照规矩,礼不下庶人,而郑阁老却反其道而行之。果然如同孙御史所言,对方能够走到今日,并非侥幸得来。
刘七走过来为孙汉和夏言、孙驴儿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