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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

    姜氏弯唇笑了。时至今日,她除了厌恶不屑,对顺昌伯已无任何情绪。方才只是要看看,章兰婷所说的话,是不是章府的人商量好的。答案显而易见。

    既是如此,就要慎重权衡了。

    敛目思忖的时候,章洛扬走西面的侧门进到院落,“娘。”

    姜氏循声望过去,逸出柔软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章洛扬脚步轻快地走到母亲身侧,“听说您来外院见客,就寻了过来。方才在外面,听了几句。”

    顺昌伯和章兰婷都抬眼看住章洛扬,姜氏也凝眸端详着女儿。

    章洛扬穿着粉色春衫白色裙子,春衫的粉色极娇嫩极浅淡,裙子轻软多褶,绣着荷花。姜氏最喜欢用粉色浅紫等娇柔的颜色来打扮女儿,而女儿白皙的肤色清艳的容颜,能与这些颜色相互衬托得恰到好处。

    章兰婷只盯着章洛扬的面容。还是记忆中的样貌,却分明是容光焕发,意态有明显不同。没了以前那种木讷懵懂,竟是目光流转顾盼神飞。

    章兰婷险些妒恨得发狂。经年之后,章洛扬愈发貌美如花,她却是憔悴不堪。

    顺昌伯咳了一声,对章洛扬道:“既然已经回京,怎么也不回家去今日只当是我亲自来接你,回去吧。”

    章洛扬往前站了一小步,是下意识地想将母亲护在身后,“这儿就是我的家。我早与章府无关了。”其实顺昌伯刚来的时候,她就悄悄地跟过来了。原本自然是没听墙根的习惯,但这次担心母亲会因为这男子勾起伤心事,不得不如此。话里话外,母亲所说的那些事,让她一度心口堵得厉害。是那样卑劣的一个男子,的确是无从忍受的。

    顺昌伯却是冷声一笑,“有些话真要我说到明面上么便是你对章府怨怼颇多,不想回去,可是别人呢你能代替别人做主么还是好生商议一番权衡轻重才是。”

    所谓别人,他指的自然是俞仲尧。

    章洛扬言简意赅:“我可以。”随后看向章兰婷,“至于你,想说什么只管去说。”她扬了扬手,“尤其关于这道掌纹的闲话,尽管去昭告天下,我没想瞒过谁。”

    章兰婷咬了咬唇,又挑了挑眉,“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嫁进俞府。俞府能同意你这样做”

    “那是我的事,何需你费心”章洛扬目光转冷,眸中闪着寒芒,“日后不论你是章家女,还是宋家媳,少来我面前做跳梁小丑。以往你算计我,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勉强当做扯平。日后你再重蹈覆辙的话,当心再一次身败名裂。你别再惹我,把我逼急了,你会比现在还惨。”

    “勉强当做扯平”章兰婷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了,切齿道,“我只是作弄了你一次,你和沈云荞却毁了我一辈子你居然好意思这么说”

    章洛扬扬眉浅笑,“活该。”跟章兰婷这种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辩解纯属多余。

    姜氏握住了女儿的手。

    章洛扬反手握了握母亲的手,侧目一笑,让母亲放心。

    顺昌伯则是眼色深沉地道:“洛扬,去年相见时,我与你说过的话,你还没忘吧”

    “自然没忘,我记得清清楚楚。”章洛扬语气平静,“除了将我断掌的事昭告天下,还加了一条污蔑我借尸还魂。随便你怎样。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我与章府再无关系,没谁要认你,并且正相反,我以你为耻。”

    姜氏听了这些,才知道顺昌伯竟从去年就有过这般歹毒的心思,不由满心怒火,看着顺昌伯,目光如刀,“洛扬只是我的女儿,你们日后少来扰她清净”

    章兰婷张口欲言,却被顺昌伯以眼神阻止。他语调缓慢:“你们别意气用事,毕竟方方面面都有牵扯。将来洛扬若是嫁给当朝少傅,他不见得愿意要一个背离家门的夫人;将来若是婚事不成,你们便只是平头百姓,章府想要为难你们,不难吧三思而后行吧,促成皆大欢喜的局面不是很好”说着话,他看向姜氏,“明日我们再来,你们好生商量。”之后给章兰婷递个眼神,父女两个快步离开。

    姜氏与章洛扬回到内宅,到底是有些不放心,问道:“这些事,可曾与仲尧说过”

    “说过的,您放心吧。”章洛扬微笑,“由着他们去做春秋大梦就是了。三爷的意思是,只以门风不正霸占原配产业的罪名发落顺昌伯的话,也只能是罢黜他的官职,让他闭门思过。若是用这个罪名给他定了重罪,官员们少不得相互揭底,用这种事情做文章相互踩踏哪一个大宅门里没点儿见不得人的是非三爷总不好带头助长这种风气,使得朝堂乌烟瘴气。他另有法子惩戒顺昌伯,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沈云荞快步走进来,“顺昌伯和章兰婷来过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呢我迫不及待想教训教训章兰婷呢。”

    母女两个都笑起来,姜氏道:“你那会儿还在午睡,就没让人惊动你。”

    “下次可一定要告诉我啊。”沈云荞坐到姜氏身边,搂着她撒娇。

    姜氏笑着应下,“好。”

    章洛扬也笑道:“别恼火,明日他们还会来。”

    顺昌伯与章兰婷一同回了章府。

    进到二门,便听说大夫人回来了。父女两个连忙快步赶往正房。

    大夫人已经洗漱过,照着以前的样子打扮起来。她面色也不大好,比之往昔,肤色暗

    淡许多。但与夫君儿女不同的是,她没变得消瘦,反倒有些虚胖。因着人变得臃肿,旧时衣物穿在身上紧绷绷的。

    顺昌伯和章兰婷进门时,正听得她在吩咐丫鬟:“赶紧知会针线房,叫她们给我赶做几套合身的衣服。”

    丫鬟却是怯懦地道:“会做的,只是不知道要多久眼下还是二夫人打理着诸事。”

    “可是我已经回来了。”

    “可是”丫鬟委婉呛声,“长房已无钱财,公中现在花的都是二房的银钱。”

    大夫人并没发火,只是黯然叹息一声,“你下去吧,跟针线房好好儿说说,来日我会单给她们银子。”

    “是。”丫鬟这才爽快应声而去。

    章兰婷快步走过去,“娘”

    母女两个相见,自是好一番哭诉各自经历的苦楚。

    顺昌伯在一旁落座,冷眼看着她们。

    适才见过那样一对样貌足以倾城的母女,眼前这母女两个对比之下,当真是黯然失色。

    怎么看,都是样貌过于平庸,透着一股子寒酸小家子气。

    其实不应该的。大夫人出自官宦门第,女儿也是顺昌伯府养尊处优十几年的二小姐,气质仪态怎么反倒比不得姜氏和洛扬呢

    真的,不止是样貌天差地别。热门小说

    以往没有机会这样放在一起比较,以往的洛扬衣饰显得粗糙,见了他总是有些畏惧的样子。时至今日,却出落成了最夺目的花,悠然绽放,甚至要比姜氏当年还要悦目。

    可守在他身边的这对母女呢

    中人之姿,眼下潦倒,更显得低人一等。

    可就是身边的这几个人,得了他这十多年的眷顾,百般的照拂,百般的纵容

    兴许,自己这样的人,也只配得起大夫人这种人吧

    而这念头叫他陡然生怒。不,不是这样的他反复告诉自己,是姜氏横竖看不上自己了,对自己满心鄙弃决意要走,而齐氏一直不离不弃,常年柔情小意地对待他,理应得到他的回报。

    是的,就是这样。当年姜氏若非遇到难处,怎么肯反过头来求他那时她的恳求若得到应允,她不见得能说到做到。

    那段缘,不是只有他一人错。

    他兀自出神的时候,章兰婷已将近来至今日的事告知大夫人。

    大夫人不免嗔道:“你们又何苦一见面就放下狠话呢将她们惹恼了,把财产拱手他人的事情兴许都做得出。”

    “娘”章兰婷嘟着嘴道,“您是没见到她们那个嚣张的样子。还没嫁给俞少傅呢,就把自己当成矜贵的人物了,真是可笑”

    “不管怎样,不要急切行事。”大夫人叮嘱道,“明日再去,可千万要好言好语的。姜氏那个人,我还算是了解,吃软不吃硬。”

    章兰婷思忖片刻,不情不愿地点头,又道,“但是,把话提前放下还是最妥当的。难道章洛扬还真敢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断掌的事我可不信再说了,俞少傅未必就真的不介意她断掌这件事”

    “他不介意。”回过神来的顺昌伯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想让人去知会俞少傅这件事,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的好。”不是他提及断掌的事,他未必被囚禁这么久。

    章兰婷看着父亲脸色阴沉,不敢吭声了。

    大夫人打圆场,“不介意这件事,却一定介意被传扬的满城风雨,兰婷这主意的确不错。我们好生商量一番”

    “你们商量便是,有了准主意,叫人去知会我一声。”顺昌伯起身,语声分外冷淡,“我去外院。”

    章兰婷讶然。阔别这么久,父亲对母亲一句嘘寒问暖的话也无,竟还是这个态度她看了看母亲,所思所想自是不敢道出。

    大夫人却是嘲讽地笑,“看到那个女人了,他哪里还会记得我是谁。”

    “不是那样。”章兰婷做和事老,“爹爹是被那两个人气得不轻,这会儿还生气呢。”

    大夫人不置可否,“还是说正经事吧。手里一点儿钱财都没有总是不行,真要想想法子了。”

    “的确是。”

    两个人说了一阵子话,章兰婷看看天色,不敢再逗留,道辞回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夫人听说她回来,当即命人将她唤到面前,问道:“怎样”

    章兰婷不敢实话实说,粉饰太平:“今日见到我大姐了,眼下她住在什刹海,说了一阵子话。我父母正想着选个好日子接她回府呢。”

    武安侯夫人神色一缓,“那就好。”

    章兰婷心头一动,道:“日后章府不似以往,定是喜事连连。您要是有闲情的话,不妨请亲朋过来,提一两句我大姐的事。别人心里有数,日后对我们宋府也不会敬而远之了。”

    武安侯夫人思忖片刻,似笑非笑的,“这件事你和你二婶张罗吧,我是懒得再做这种场面功夫了。”事情到底还没个着落,她才不会先一步忙这忙那。但是儿媳妇和妯娌都是心意笃定,既然如此,就让她们去铺路,事成了,说起来是她面上有光,事不成,她完全可以把过错推到她们头上。

    章兰婷也猜得出婆婆这心思,无奈,却还要显得欢欢喜喜的,“那我这就去找二婶说说此事,天色还不晚,来得及拟好菜单和宾客

    单子,明日一早就能把帖子送到各家。”

    “好啊。”

    章兰婷道辞之前,又说了说明日上午还要去见章洛扬的事,武安侯夫人爽快应允。章兰婷心里轻松了不少。章洛扬认不认她无所谓,她认那个大姐就行,先一步造势,到时倒要看她如何与章家撇清关系。

    得了好处,就想把章家抛到九霄云外,怎么可能呢

    宫中,养心殿。

    皇帝来来回回地踱步,显得很是焦急。

    昨日,听得俞仲尧兄妹回到京城,他想当即设宴接风洗尘的,太后却说,这一路鞍马劳顿,兄妹两个必然很是疲惫,你还是让他们好生歇息才是。

    皇帝想想也是,只好按捺下心绪,命太监去俞府传旨,明日下午再来宫中面圣上午他没空,要上大早朝,因着孟滟堂回来的缘故,没有大半天,他是不能退朝的。

    幸好高进到了宫里,他才得以详细询问诸事。除了俞南烟的近况俞仲尧的伤病,他最好奇的是章洛扬,眼巴巴地问高进:“来日俞少傅的夫人,改日朕和太后能不能见见她总要请太后叮嘱几句的,让她成婚之后,劝着俞少傅少饮酒,注意调理身体。”

    高进啼笑皆非的,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会儿,太监通禀,俞仲尧和俞南烟已到宫中,俞南烟先一步被太后唤去了宫里,俞仲尧则正往养心殿而来。

    皇帝喜上眉梢,快步迎到殿外,看到俞仲尧的身影,扬声道:“少傅你总算是回来了”

    俞仲尧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刚要行礼,皇帝已携了他的手臂,“快到殿内说话,特地给你备了好茶好酒。”随后拉着他进到殿中。

    俞仲尧发现,皇帝又长高了一些,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沉稳内敛许多但也只是不说话的时候如此。

    皇帝径自拉着俞仲尧的手到了龙书案下手的桌案前,“快坐快坐。”之后亲自斟酒,“你可不能喝烈酒了,我特地选了这种甘醇爽口的美酒,将就着喝。”说完又快步去龙书案上捧过来一堆奏折,“这是我那好二哥这段日子上的折子,就没有一道是让我不头疼的。俞少傅,你来收拾他”

    “”俞仲尧心说这可真是本性难移,兄弟两个都一样。

    皇帝在他对面落座后又不好意思地笑,“这些不急,慢慢看。我们先说说你和南烟,你何时成婚我问过母后了,母后说,你成婚可不能仓促起先我还想下旨赐婚,要你们尽快选吉日拜堂,幸亏母后把我拦下了。仓促了是不好,三媒六聘,都要做足,礼数的确是不可废。那就这样,我赐婚,让你们择日成婚,吉日你们商量着来。”

    “多谢皇上。”俞仲尧要起身。

    皇上拦下了他,“只你与我,不要那些场面功夫。还有,我仔细询问过金吾卫和锦衣卫指挥使了,对你这门亲事的细枝末节已经了解。”他淘气地笑了笑,“我也有些打算,就不告诉你了,你就瞧好吧。到时候不准嫌我多事我真不是多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说半截话最讨厌了。俞仲尧腹诽着。

    “这次你听我的。”皇帝笑意更浓,之后眼巴巴地看着俞仲尧,“南烟的事,我已跟你说了,你倒是给我句准话,答不答应”

    俞仲尧委婉地道:“我还没与南烟提起此事。”

    “嗯”皇上想了想,“这的确是不能急的事,你好生斟酌。我我听你的。”之后也不再继续这话题,跟俞仲尧说起了政务上的事。

    两个人一如以往,皇帝说话时多,俞仲尧说话时少。

    叙谈完毕,俞仲尧开始看孟滟堂上的奏折,皇帝坐到龙书案后,批阅前两日的折子他是不可能不积压奏折的,看折子慢,批阅的时候也慢,总担心措辞不当闹出笑话。

    他清楚,母后和南烟肯定要叙谈很久的,不然早就跑去母后的慈宁宫了。

    是因此,心绪还算平静,做事时专心致志的。偶尔会看俞仲尧一眼,发现他只有一点改变,眉宇间少了点儿慑人的冷冽,多了一份平和。

    这让他愈发放松,以前么,说真的,他和俞少傅一起处理朝政的时候,总是有些紧张。

    是,传出去肯定是耸人听闻,但他这个皇帝就是要时时留意少傅大人的意态情绪,要时刻小心着,不给对方添乱。

    在他眼里,俞仲尧只是他的长辈兄长一样的人,这些年为自己花费了太多心血。他感激,更尊敬。

    记得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次孟滟堂跟他说,俞仲尧就是天下第一佞臣,迟早会把你踢下龙椅,夺去孟家的万里江山。

    他听了只是笑,说这天下本来就已是俞少傅的,没有他扶持,朕早被你害死千百次。这龙椅江山,少傅不稀罕,朕更不稀罕。若哪一日他想要,朕拱手相让就是了,到时候他能名正言顺地处置了你,省得每日为着朕的名声容着你寻衅滋事。而朕会被善待,会安稳喜乐地度日不信,我们就试试。

    是,他早就打定主意了,这一生都要这么过。他就是个不上进的皇帝,就是要一辈子都依赖少傅,少傅有多大权势,他就有多大权势若凭借他自己,用太后的话来说,就是孤儿寡母早就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了。

    兴许孟滟堂会觉得他懒他蠢他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野心,但是,他生平觉得自己最聪明之处,便是想得通这一点。

    身为帝王,一辈子认准一两名贤臣,放手让臣子去治国平天下,可比每日犯疑心病杀这个除那个强多了。贤臣会百世流芳,他也会跟着沾光,得一

    个会用人的美名,何乐不为

    不知不觉就到了斜阳晚照时分。

    皇帝开始坐不住了。南烟跟太后也该说完话了吧他能过去看看了吧

    南烟从宫中消失,是他迄今最难过最伤心的事,那次是真正哭了好几天,做样子上朝的时候,想起南烟都会泪如雨下。

    朝臣不敢抬头看他情绪,但是看到也无所谓,他才不在乎。

    阔别好几年,他要当面跟南烟赔罪,因为他的不小心,才害得她流落异乡。

    从她离开之后,他和母后一样,对身边的宫女太监总是分外留心,要长久的观望之后,才敢确定一个人确实可信,若相反,便决然处置。

    南烟那种事,他再也经不起第二次,若是宫里有人对母后或少傅寻机下毒手,同样是他无从承受的。

    几年岁月,他几乎每日都会想起南烟,看着与她同龄的女孩子就会想,南烟也这样高了,圆润的小脸儿大概变成了秀丽的鹅蛋脸或是瓜子脸。担心她会受苦时,便会想,她那么聪明,比他要聪明百倍呢,怎么可能吃苦不得已被带离京城,只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

    这一点,皇帝与俞仲尧不同。

    皇帝总是观望着与南烟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想象着南烟在没个年龄段的样子。

    而在俞仲尧心里,在兄妹相见之前,记忆中只是小时候的南烟。

    这大抵是幼年玩伴与手足的心绪不同之处。

    皇帝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起身道:“我要去见南烟。”

    俞仲尧心说这是你的皇宫你的家,你要做什么,谁还能拦着不成

    “就这么定了啊。”皇帝急匆匆往外走,“正好我也去吩咐御膳房一声,叫他们备下像样的膳食,哦对了,还得把高进阿行召进宫,让他们与你一同用饭。”

    俞仲尧看着小皇帝像是被剁了尾巴的猫一样离开养心殿,不由失笑。

    是该见见,南烟又何尝不记挂他呢至于别的,顺其自然,最终要看南烟的心意。还未及笄,他是不急着考虑妹妹的婚事。

    太后听得内侍通禀,得知皇帝要见南烟,索性吩咐道:“让皇帝去御书房吧,南烟等会儿就去面圣。”

    内侍称是而去。

    俞南烟捧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放到太后身边的茶几上。

    太后啜了口茶,满眼笑意,把皇帝要见她的事说了,“哀家就不送你过去了。”她抚了抚眼角,“一哭眼睛就肿,不好四下走动。”

    俞南烟笑盈盈称是,“也不急在这一会儿,臣女帮您梳梳头可好”

    “好啊。”太后携了她的手,转去里间,在妆台前落座。

    俞南烟手势轻柔地帮太后除下头饰,小心地梳理那一把长发。

    太后与姜氏年龄相仿,都是饱经沧桑的人,只是后者遇到的两个都非良人,前者却得了先帝的爱重。每年里很多个日子,太后都会去寺里上香,或是去先帝生前喜欢的地方独坐半晌。

    她对夫君的思念,至今不减。

    要说有抱怨,便是先帝是个十足十的严父,偏生皇帝受不得那种被对待的方式,自三两岁,看到父亲便会害怕,恨不得撒腿就跑。先帝常为此不悦,只得把一些君王之道告诉太后,要她来日谆谆教诲皇帝。

    太后是对情缘没有太多奢望的人。自入宫到母仪天下,皇上心中眼里只有她一个女人,驾崩前明知皇帝年幼无知,还是将皇位传给了他,只是告诫她,局势再乱,也要保持清醒,帮皇帝找到左膀右臂。

    太后一来为夫君病故悲恸,二来为皇帝忧心忡忡,年纪轻轻地便白了不少头发。后来,俞仲尧鼎力扶持皇帝,才得以逐步过上清闲的日子,不再以泪洗面。

    太后善待俞南烟,起先是因着与她的母亲很是投缘,俞家落难时,她自知没有帮俞家昭雪的能力,便对俞仲尧说,要是信得过哀家,把亲人送到宫里,哀家定会善待。

    相聚几年,她是打心底喜欢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

    后来,南烟的离开,她的伤心不比俞仲尧和皇帝少一分。得知他们一直没放弃寻找南烟,这才心内稍安。那件事,说起来是俞仲尧大意,又何尝不是他们母子对这对兄妹最大的亏欠

    说好了要照顾好南烟,但是他们母子没能做到。

    好在经年之后,终于得以团聚。

    太后抬眼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和南烟,逸出和蔼的笑容,道:“哀家猜得出,你哥哥定是要你住在家中,这样他才放心。但是,只要得空,你就要来宫里,跟哀家说说话。”

    俞南烟笑应道:“是。”

    帮太后重新梳妆已毕,俞南烟去了御书房。

    在她进门之前,皇帝还能强作镇定地坐在椅子上,听得内侍通禀,立刻站起身来。

    黄昏独有的朦胧迤逦光线中,少女款步进门来,亭亭玉立,容颜昳丽。

    皇帝趋近她的同时,微眯了眸子打量着她。

    秀丽的鹅蛋脸,眉目如画。她看着脚尖,他便不能看到她眼眸,只能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

    离得近了,他发现她身量高挑,应该到他下颚的样子。

    他松了一口气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

    直都没她高。见面之前,真怕她生的身量格外高挑,从而挑剔他个子矮那他想娶她的心思直接就可以自行了断了都配不起她。

    他胡思乱想着,俞南烟已敛衽行礼,“臣女俞氏。皇上万福金安。”

    “南烟”皇帝因着过于兴奋,语声都有些沙哑了,他伸出手去,想亲自扶她起身,在这同时却怕她怪他不顾礼数,便顿了顿,做了个抬手的手势,“平身。”

    俞南烟恭声称是,面上平静,心里却慌慌的。之前给太后梳头,便是有意无意地拖延相见这一刻的到来。

    不知为何,就是有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皇上瞥一眼内侍,清了清喉咙,道:“朕与故人相见,要好生叙旧,你们下去吧。晚一些再传膳。”

    内侍称是,无声退下。

    皇上语气变得急切,“南烟,你怎么不看我我是孟滟堃,于你可不是什么皇帝快让我好好儿看看你。”

    俞南烟没来由地想笑,却因此缓缓抬了眼睑,看着面前的人。

    与以往看过的画像酷似,但是比画像更悦目,面如冠玉,漆黑的眉,如星的眸。

    不是那个脸颊圆乎乎胖嘟嘟的小皇帝了,他当真是变成了分外俊美的少年郎。

    皇帝凝着她的眼眸。是的,是南烟,只有她,有着那样一双漂亮至极的眸子,目光沉静温和,让人的心都为此平静下来。

    他眼中的喜悦光芒慢慢变得黯淡,“南烟,你怪不怪我我没把你照顾好,害得你背井离乡。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怪自己。”

    俞南烟忙道:“臣女知道,不怪皇上。”真的知道,是他忘记了他已将那么多的信件命方同带去风溪,她都看过了,还不止一遍。

    皇帝先是神色一缓,随即却更加自责,“还说不怪我,你跟我生分了。我们跟别人不一样,谁都要把我当皇帝,但是你和你哥哥不用,我始终把你们当做朋友亲人。你是朋友,少傅是亲人。”

    “”俞南烟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话,差点儿就笑了,但是并不敢托大,“可是,毕竟”

    “当着外人的面,做做样子就行了,私底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皇帝想去拉她落座,也又意识到了礼数,无奈地蹙了蹙眉,“我们坐下说话。唉,长大了也不好,虽说能帮你哥哥做点儿正事了,我们之间却要顾忌这估计那的。我倒是无妨,只怕你挑理。”

    俞南烟自心底笑开来,随着他去了窗下的椅子落座。

    “我们得好好儿说说话,还要捡要紧的说。”皇帝道,“少傅和阿行高进用完饭,一定会接你一道回府去的。快告诉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别人跟我说的,我总是不大相信,还是要你亲口告诉我。”

    “啊”俞南烟惊讶,“皇上没问过家兄么”

    “”皇帝气呼呼地看着她,“再这样见外,我只当你是真的生我和母后的气了,等会儿我去给少傅负荆请罪好几年了,他也该跟我算算这笔账了。”

    “”俞南烟扶额,“好吧。没问过我哥哥么”

    皇帝立时喜笑颜开,“没敢问这些。他不愿意说私事,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话特别少。”

    “嗯,那我就跟你说说。说完这些,还要说一下我日后的嫂嫂。有些事,我怕你计较。”

    “还是你最好,什么都愿意跟我说。”皇帝喜滋滋的,品了品她末一句,不在意地摆一摆手,“你所说的,就是断掌的事儿吧放心放心,高进告诉我了,我跟母后都不在意想当初,宫里有过这种先例,只是没外传罢了。我可不会多事,最怕的不过是你哥哥一直不能得遇意中人。看他总是孤孤单单的,我也不能心安。说起来,我可是从六七岁就盼着他成亲呢,那时候不是经常跟你一道给他选过人么看了那么多名门闺秀,他却是一个都看不上唉你那时也没看上过谁。”

    俞南烟展颜笑起来,“谢谢你。”到这时候,她终于可以确定,皇帝兴许有改变,但是之于她,还是当年那个无话不谈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玩伴。

    翌日,章兰婷一大早就去了顺昌伯府,先是劝说顺昌伯,让他今日就别去见姜氏了,有她和大夫人出面即可。

    顺昌伯沉吟半晌,终是点头。

    之后,母女二人去了什刹海。

    马车走侧门进到外院,下车之后,两人惊见有内侍迎面而来,沈云荞正与为首的内侍说说笑笑。

    她们无暇多想,连忙侧身行礼。

    内侍不经意地瞥过她们,问沈云荞:“这二位是”

    沈云荞笑答:“是顺昌伯夫人和武安侯府大奶奶。”

    “哦,想起来了。”内侍停下脚步,语带笑意,“咱家是来传旨的。太后娘娘懿旨,册封姜夫人为安阳县主,赏安阳县主之女洛扬黄金千两玉如意一柄云fèng纹金簪一枚”他心情大好,将方才懿旨复述一遍。

    大夫人与章兰婷听着,面色惊疑不定,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姜夫人,安阳县主,姜夫人之女这样的称谓,意味的是什么章洛扬岂不是名正言顺地摆脱了章家

    内侍说完话,转头对沈云荞笑道:“咱家多事,离宫后去问了俞府的人几句,是想着这宅院总要冠以个姓氏,往后官员内眷前来拜望,也好报出是哪个府邸。俞府管事说倒是还没想到这一节,咱家便又多事,去知会了内务府做个匾额,别的不管,斗大的姜字是不可缺的。内务府说了,最迟明晚就能做好

    好,到时候还要劳烦沈大小姐,督促着他们给换上。”

    沈云荞心领神会,嫣然一笑,“劳您费心了。”语毕将手里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内侍。

    内侍笑呵呵收下,道辞离去。

    沈云荞送走内侍,折回来看着面色惨白的母女两个,扬眉轻笑,“走吧,去院子里说说话。我正愁没事可做呢,你们就来给我姐们儿了,当真是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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