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蕊听见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俞皓亮缓缓地走到她身边,把手中的薰衣草花束递给她。
“你好呀。”他开口,如一个真正的绅士一样。
傅蕊微微地笑了。单纯、清冷的笑容。
她伸手接过薰衣草,像是怕他凑近看她的手似的,很快就缩了回去。
“谢谢。”
距离他第一天认识她,已经过去了五年。她看上去丝毫没有什么变化,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连她妹妹傅蕾,现在都看上去比她成熟一些(大概是化妆和穿衣风格的原因)。
俞皓亮不太敢细细看她的容貌。快步走到她的右边,间隔一人左右的距离,坐了下来。
他们一起看着立春后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水流极缓,波光时而耀眼,时而捕捉不到。
俞皓亮心知,等待傅蕊自己开口,是绝不可能的。便淡淡地问她,在哪里过的农历新年。
傅蕊的侧脸也不转动,只是看着湖面说,回家过了年,没几天就又回来这里了。她的声音迟缓而缥缈,不知道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还是她最近已经习惯了慢慢地说话。
俞皓亮记得她原来并不完全是这个样子,大部分时候都会以一种非常傅蕊——大约就是内容很丰富、思维很活跃——的风格去描述一样事物或者叙述一件事情。
俞皓亮又问她最近在这里住的是不是舒适,冷不冷,之类的。
傅蕊依旧简短地回答着,还好。
俞皓亮又想起来上次他带来的书,便问傅蕊有没有读。
过了快一个月,他几乎忘记书名了,只是记得自己心血来潮地在来看傅蕊之前买了一本书给她。这好像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为什么呢?
傅蕊把脸转过来了。他这才看见她的鼻子左边有一道不深但是长长的痕迹,似乎是抓痕。她的眼神好像是从不属于这个湖心岛、这个月圆湾的地方赶回来似的,蹙着眉头在他的脸上茫然地寻找着一个落点。
她的语气有了一丝变化,“这本书很好,我一直想读但是没有读过。你怎么会想到买给我?”
“是吗?”俞皓亮尴尬地挠挠头皮。他确也不记得是什么书了。一道闪光从他的脑海里划过凡是记不得的事情,约莫不是与冯樱樱有关?
但是他很庆幸和傅蕊的对话有了一些进展,便继续聊下去,“我其实没有读过。你能给我讲讲内容吗?”
“我……”傅蕊却突然把头埋了下去。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你没事吧?”俞皓亮一时之间束手无策起来。
过了半晌。傅蕊才又开了口。“还是不讲了吧。不过,很崇高。”她顿了顿,继续说,“人性的崇高往往都是经过了极其下流无耻的前事,后来因缘巧合,一番彻悟,从精神的泥淖上升到人性的高峰。可这都是那些对于人性还保留希望的人才这样写的。”
这一番话让俞皓亮觉得,傅蕊到底还是傅蕊。不管她身处大学的校园里,坐在他身边等到上课铃,还是处在月圆湾的疗养院,过一种精神的休养生活,她的思维一直还活跃着。她的心还一直紧张地搏斗着,跟这个社会,也跟她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与她聊天,是迎合她的观点,还是反驳她。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他总是辩不过她。后来他不辩了,怕刺激她。换做从前,她好歹还是相信,人性的崇高是可能的吧。
“你怎么不说话?”傅蕊看着他。
他摊开双手,摇摇头,用肢体语言告诉她,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或者她也可以理解为,他不懂。
又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太阳渐渐地躲到云层后面了。水面变成了一潭深水,好像那些迎着春意的流动,变成了水下悄然的动作。俞皓亮感觉到自己想说的话,必须尽早说出来。
这时候他听见身后有动静,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