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小说网 > 女生小说 > 穿过生命的河流 > 【72】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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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大舅告诉转转,母亲现在在千里之外的“后套”,等和老家的亲人见面后,再和母亲联系见面。

    二姐雅绫和二舅一家早已聚集在大舅家等着转转的到到来,二姐更是焦急的一遍遍到马路上张望,终于看见汽车远远的来了,立刻激动的迎上去,看清走下车的大舅,立刻从旁边搜索,看到跟在后面抱着孩子转转,登时就哭着迎上去……

    大舅说这是你二姐雅绫。话未说完,两姐妹就哭着抱在一起,血脉是斩不断的亲情,即便多年未见已经记不得彼此的样子,但是那一丝血液里的牵连在水煎融通流动,相扶着一路走进院子,听见声音的一家人都引了出来。二十年的离散,彼此除了眼泪和拥抱找不出更好的表达。

    终于止住眼泪,平息着情绪一一和大家相认了,一家人各个红着眼圈彼此笑逐颜开,各种关心的话都抢着说,大舅的空把义和给大家介绍相认。舅妈拉起转转的手急急问起这些年的生活和境况——还记得你妈妈吗?这些年吃没吃的苦,养父母对你好不好啊……?转转只一一说挺好,简单说了些近况,舅妈和姐姐们又是一番感慨,自然少不了说起淑兰几次寻找转转的事,转转听得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曾经的担心和埋怨被一遍遍一层层的舒展打开——母亲并不是不要自己,母亲为她吃了许多的苦,走了许多的路,母亲心里一直都是有她的……

    她急切的想见到母亲。

    很快转转发现大姐没来。“大姐呢?大姐什么时候过来?”

    大家都默然。迟疑了一会儿,二姐含泪说了大姐的情况——大姐几年前已经走了。

    是病死的,病了两年,治不了了,后来那个病人们叫“癌症”。

    欢欣交织着悲戚,大姐走的太早了,才38岁。但是,面对疾病,我们无力回天啊!

    雅绫年纪大也经见的事多,转转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孩子,舅舅舅妈连忙劝雅绫不要带着妹妹难过,妹妹还得喂养孩子,可不能这样大悲大喜的。

    “今天,咱们那也不去了,所有人都安安稳稳的在舅舅家,咱们好好说说话,明天再送你去高家和家人们见面”安排好转转和孩子休息,两个舅妈带着嫂子张罗着饭菜,两个舅舅才得空和转转好好说话。

    雅绫也慢慢把这些年家里的事说给转转听。

    贵绫和雅绫是家中老大老二,后面淑兰陆续生了三个儿子却都不幸夭折,在娉绫、秀绫出生时,贵绫和雅绫已经是十几岁的大姑娘,等到最小的转转出生没多久贵绫就结婚离开家,所以照顾转转最多的是雅绫和娉绫,小时候的转转除了母亲的臂弯,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二姐的怀抱里度过的,直到雅绫也出嫁成家。

    大姐二姐和三个妹妹年龄相差大,在三个妹妹幼小时就已经成家立业,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所以,当家庭变故后,母亲带着三个妹妹辗转求生,两个女儿许多时候都爱莫能助,或者说淑兰根本不让她们分心管她,只要她们两个各自安安稳稳的度日,就是淑兰的心愿。

    当母亲带着两个妹妹逃难后套后,她们和母亲只靠一年半载的一两封书信互通平安,一封信来回需要一个来月,除了基本的问候,就是说一说近况,报喜不报忧让两下心安。淑兰到后套时正是自然灾害,每一个人都挣扎在死亡线上,活着保命就是最大的事,哪里还顾得上时常书信。淑兰只在多年前寻找转转时回去看过一次两个女儿,那时贵绫身体还好。本来贵绫和雅绫想去后套看望母亲,但大集体劳动紧张又照顾年幼的孩子,一推再推不有得空,直到贵绫病倒不能成行,只能从书信中知道母亲和两个妹妹长大、结婚、生子、在那边一切都好!

    女儿们不知道母亲遭遇的艰难和苦痛,做母亲的也不知道大女儿卧病在床,直到大女儿因病不治离世连个月后,雅绫才写信告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信是先写给娉绫和绣绫的,两姐妹再三商量后才告诉了母亲。

    淑兰回老家,看到女儿冰冷的坟堆土冢,看着女儿留下的、从此没了妈的孩子……都说人间最大的悲伤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淑兰再一次经历了亲人离去,她的心似乎在冰冷苦水里浸透了!

    在没有女儿的家里住了半个月,把所有的被褥衣服都拆洗缝补好,再给女婿和孩子每人做了几双鞋,交代了二女儿一定要常常过来照顾他们,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后套,她怎么回去的,没有人知道。在二女儿的心里,母亲总是一个孤独而坚决的背影,高高的个子,坚定的离开,许多时候她都在心里默默的问,她的妈妈,到底能承担多少生活的苦难和重量,为什么每一次,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苦难击倒甚至痛至疯魔的时候,她却一次一次的站起来,拉展衣襟,把头发整齐的拢在耳边,收藏起所有的悲苦,然后转身去找父亲、转身去找妹妹、转身去讨生活……

    母亲,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个比父亲更坚强更孤独更有力量的背影。

    眼前的转转和大姐相貌相像,不觉悲从心来,如果大姐能再多等两年,就能见到她们最小的妹妹了!

    第二天,转转被带着回到高家大院。

    几位爹爹婶婶自然又是一番流泪相认,兄弟姐妹们也围满屋子,都惊叹这个离散多年的姐妹竟然能有见面的一天,惊奇、感动、感慨,哭哭笑笑的又是一天。

    最后,二叔和二姐带着转转给祖先们上坟,跪在高家的祖坟前,转转哭的撕心裂肺——她终于回到了老家,也终于跪在了祖宗的坟前,她回来了,她终究是高家的人!

    最后要见的,也是她转转最最想见的,就是母亲,还有曾经陪伴她左右的三姐四姐。她一天都不想再耽搁,俩姐妹一商量,各自回家准备安顿好,马上启程去后套见母亲。

    拿了通信的地址,女婿们早早打听好换乘的站点和车次,又写了信给三姐,告诉找到转转的信息,让他们留意着去接……一切准备妥当,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各自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和吃的坐上去后套的火车。

    现在交通好了一些,但是依然许多地方不能通车,火车到了盟市所在地再坐汽车,汽车到了公社放下乘客继续前行,进村的路只能步行。

    下车,左右四顾,找人问路。从公社到母亲的村子还有三四里地,走近路要穿过一片沙丘地,两人背着大包小包,顺着指引抄近路走沙丘地。没走出一半儿路程,两人就累累得气喘吁吁,要坐在地上歇息一会儿才行——转转忽然红了眼眶抽泣。雅绫想着妹妹是近乡情怯,也想着多年不见的母亲,跟着一起掉下泪来。

    哭了半晌,转转哽咽“当年妈妈不知道是怎样进沙漠去找我,她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我们才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妈妈当年抱着我跑了一晚上……还被李家爹爹打倒在地上……我就看着妈妈在地上爬……”转转泣不成声“那些年,我竟然还怪怨妈再不来找我……我,我好后悔呀,我心里愧疚的很!我们的妈妈,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姐妹两坐在黄沙野地里,哭了一通,又互相拉起身走向母亲的村子。